【内容摘要】:《战国策》作为先秦历史散文中的一部重要著作,有它独特的文学特色。《战国策》的文风辩丽恣肆,在论述时能抓住人物的心理层层深入,在塑造人物形象和叙事时生动传神,并且在论述的过程中善于用寓言故事来增强文章的说服力。它的这些文学特色对后世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,从而使其在文学史上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。是先秦散文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!
【关键词】:《战国策》 先秦散文 风格 特色
春秋战国时期是我国古代散文蓬勃发展的阶段,出现了许多优秀的散文著作,这就是文学史上的先秦散文。它分为历史散文和诸子散文两大类。本文主要探讨《战国策》的文学特色。 《战国策》是记载战国时代历史的一部重要著作。它杂记东周、西周及秦、齐、楚、赵、魏、韩、宋、卫、中山各国之事,记事年代起于战国初年,止于秦灭六国,约有240年(前460—前220)。就史学价值而言,《战国策》因其有不少“增饰非实”之辞,似不如《左传》、《国语》更加信实可靠;但它在文学史上却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。司马迁的散文就深受《战国策》的影响,唐宋时代的一些古文家也很受它的影响。是怎样的文学特色使其在文学史上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呢?本文就从以下几个方面来探讨《战国策》的文学特色。 一、辩丽恣肆的文章风格 《战国策》文章风格的特点,向来是被称为“辩丽恣肆”。这种风格的形成和那个时代的风尚、时代的精神有密切的关系。战国时代正当奴隶制度已经崩溃,封建制度开始确立之际,旧的传统思想在当时束缚比较小。《战国策》是一部纵横家编纂出来的书,纵横家在当时更是很少受传统思想影响的。他们从事政治活动,不拘于为一个国家的君主尽忠,他们善于掌握各国的政治形势,常常凭借巧辞善辩来说动各国的君主,达到他们的政治目的。在这种情况下,诸侯间的胜负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武力,但也决定于谋臣策士的胜算和纵横势力的消长。所谓“横成则秦帝,纵成则楚王”,那就是说,胜负的最后关键并不完全决定于军事,而更重要的决定于政治的巧妙运用。当时这种情形,使得原来从容辞令的行人,变为了巨谈雄辩的说士;同时也促使文章趋于文采焕发。《战国策》里多记载以纵横家为主的策士的言行,真实地反映了这种情形,这就自然突出地形成它的辩丽恣肆的风格了。这种风格在很多篇章中都有着充分的体现,如《邹忌讽齐王纳谏》(《齐策一》)。文章开头叙邹忌的外貌,吐语就不凡:“邹忌修八尺有余,身体昳丽”。一位俊伟的美男子,稍稍勾勒,就光闪闪站在了读者前面,用语也确实雄丽。中间记邹忌的说辞,又多么富于气势:“今齐地方千里,百二十城,宫妇左右,莫不私王;朝廷之臣,莫不畏王;四境之内,莫不有求于王。由此观之,王之蔽甚矣!”三句“莫不”,铺排而下,显出波涛翻滚之势;然后以“由是观之”总揽上文,激出“王之蔽甚矣”的结句,实有石破天惊之力,用语也确实恣肆。 《战国策》的语言纵恣多变,委曲尽情。无论叙事还是说理,《战国策》都常常使用铺排和夸张的手法,绚丽多姿的辞藻,呈现酣畅淋漓的气势,夸饰恣肆的风格。如苏秦说秦惠王连横以争天下的那段说辞(《秦策一》),逐层铺排,先说秦国的地理优势,铺叙西、北、南、东四方;再说秦国国富兵强,分说田、民、战车、兵士、沃野、畜积诸项;最后以“称帝”的前景撼动对方,而历数君王、士民、车骑、兵法各种有利条件。排比夸饰,气势丰沛,语词排偶,辩丽宏富。再如苏秦说齐宣王的那段说辞(《齐策一》),夸耀齐国“地方二千里,带甲数十万,粟如丘山。齐车之良,五家之兵,疾如锥矢,战如雷电,解如风雨……”,从地势、军备、人力和富庶等方面,全面敷赞齐国的强大,横铺纵叙,夸张渲染。尤其说临淄城繁华的一段,夸耀它“甚富而实,其民无不吹竽鼓瑟、击筑弹琴、斗鸡走犬……”,可见人民生活之富足:“临淄之途,车毂击,人肩摩,连衽成帏,举袂成幕,挥汗成雨”,顿时临淄城道路上车多、人多的景象一下子浮现在了人的眼前,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多——车多致使车与车的轮子之间不断相撞;人多,使得人民举起袖子就能连成一块大幕,挥一挥汗就是一阵雨。真是极尽夸饰之能事,俨然有临淄繁华天下无匹之势。苏秦用了如此夸饰恣肆的言辞,极力陈述齐国的富强,说明拒秦一定可以取胜,说得齐宣王想要不动心都难。《战国策》中此类铺排恣肆的文字很多,再如张仪说秦王(《秦策一》),司马错论伐蜀(《秦策一》),张仪说秦王(《楚策一》)等等,例证尚多。这些游语说辞,对后来辞赋的产生和发展有很大影响。 二、把握对方心理,循循善诱,以情理服人 战国时代的策士们,一般善于揣摩当时统治者的心理和掌握统治者的思想感情。他们能在统治者趾高气扬当中,一席话说得他们突然垂头丧气浑身冰冷;也能在统治者遇到困难愁眉不展的时候,说得他们兴高采烈。可见当时的策士对游说的对方的心理把握真是细致入微。 邹忌,在战国的名声赶不上苏秦、张仪,但在众多的说客队伍中,也算一位高手了。据《史记·田完敬仲世家》记,他初进见,知道齐威王爱好鼓琴,就用琴弦的调拨、五音的钧谐比方国家的治理,说得齐威王眉开眼笑。《邹忌讽齐威王纳谏》中,更加显示了邹忌进谏时循循善诱、以情理服人的高超技艺。 邹忌的这次进谏,矛头指向轻信谗言的齐威王本人,涉及到的还有他的便嬖近臣,利害攸关。如果直言抨击齐威王的过失,齐威王在群臣面前失了颜面,邹忌不但完不成劝谏的使命,说不定还会顷刻就遭祸殃。但邹忌自会别出心裁:他竟津津乐道地对齐威王大讲其与“城北徐公”的一场容貌竞赛——妻子如何夸他美,侍妾如何称他俏,连城外的客人也赌咒发誓肯定徐公不如他美。谁知徐公一来,“西洋镜拆穿”,原来还是徐公美,妻、妾、客人全都哄了他!可以想象,当初齐威王听到这里,一定要为邹忌的受骗捧腹大笑了。但正当朝中喜色浮动的时候,邹忌突然将话锋轻轻一转,笑眯眯地指出:受骗的不仅有我,还有你齐威王哩!你身边的宫妇、朝臣,四境之内的文吏武将,不正如我的妻、妾、朋友,因为“私我”、“畏我”、“有求于我”,而整天的哄着你吗?比较起来你的受骗还要大得多呢。这样,邹忌从“上不得台面”的闺房私语中引出启示,将心比心地诉说自己受骗得教训的方式,一步一步地将齐威王带入正题,既有趣,又有情,听去也毫不刺耳,甚至还使齐威王生出一种类似听“私房话”的亲切感,他还能不接受吗?邹忌正是很好地把握了齐威王的心理,避开了“难于感受”的正面直言,于闺房趣事中有所寓托,而让齐威王自己去领会,这种循循善诱的劝谏方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。 再如触龙说赵太后,这桩事发生在孝成元年(前265年)(《赵策四》)。秦国利用赵惠文王过世,孝成王年轻,他母亲赵太后代理朝政的机会,发兵急攻赵国,连拔三城,形势危急,赵向齐国求救,齐国却要以长安君做人质,才肯出兵,长安君可是赵太后最溺爱的小儿子,她又岂肯让他去做人质?朝中大臣纷纷谏说,赵太后不仅不采纳,还公开告诉左右:“有复言令长安君为质者,老妇必唾其面!”可见,触龙的这次谏说,较之于邹忌的谏齐威王,其处境要困难得多:此刻赵太后正在盛怒之中,心中又早有戒备,听说触龙求见,知道必是来说长安君之事;她既已有言在先,只等着左师公吐出“长安君”三字,就非“唾其面”不可了——这怎么谏呢?触龙的谏说妙就妙在“神不知鬼不觉”,看不出丝毫痕迹。他先从请安和问太后饮食行止入手,絮絮叨叨地讲述自己调养弱体、增进饮食的经验。这就把太后搞糊涂了,自然生出一个错觉——这个老家伙似乎不是来谏说的,倒是知道她心事不宁,而来探望、安慰、陪她排遣忧虑的。如此说来,她再“盛气而胥之”,wWw.EEElw.com可就辜负了老臣的一片诚心了。“太后之色少解”,戒备由此解除,触龙谏说的第一道障碍,被巧妙地克服了!这时触龙该揽入正题了吧?不,富于经验的左师公深知,此时万不可乐观,倘要仓促引入正题,太后立即就会翻脸。故仍绝口不提长安君,而是抓住赵太后爱子心理,先从自己爱怜少子、愿为他谋个差事扯入,以引起太后的兴趣(赵太后正为大臣们不体谅她的爱子之情而烦恼,眼前竟有个和她一样爱怜少子的老臣,真是同病相怜了,哪能不感兴趣)。再由自己的爱子,扯到“太后爱燕后胜过长安君”这个似乎错误的话题,不知不觉中就把长安君带了出来——他已悄悄进入了谏说,太后却以为只是在讨论她爱燕后,还是更爱长安君的事呢!触龙竭力夸赞太后爱燕后“为之计深远”的明智,正是要衬托出她爱长安君的“计短”。但妙在还是不直接说出长安君,反而荡开一笔,去剖析历史上赵主、诸侯子孙为什么没有继世为侯的教训。这无异于在太后眼前猛然展开了一幅王侯子孙因为“计短”而纷纷失位的触目惊心的图画!太后的心怎能不受到强烈的震动?只是到了这时候,触龙才折入到长安君,并且提出了“一旦山陵崩”这个非常现实的前景(这也正是太后深为忧虑的),迅速从历史转向眼前,指明像太后这样对待长安君,看似爱他,实为害他。倘要真爱,赶快让他建功立业,否则将无以“自托于赵”。谏说至此,太后真正动情了,只一个“诺”字,就宣告了触龙谏说的胜利。值得回味的是,触龙的进说,直到最后,仍未有一语提及“让长安君为质”,仿佛还在讨论太后更爱燕后的问题。倒是太后自己情不自禁,急忙说出了“恣君之所使之”,赶快让长安君为质的话。谏说的巧妙,达到了如此境地,真可使赵国的全班大臣目瞪口呆! 触龙的谏说是巧妙的,他紧紧抓住了赵太后的心里所想,一步一步地将赵太后带入他所设计好的话题里。但触龙谏说的最可贵之处,乃在于他对赵太后的诚挚、体贴的真情,谏说的巧妙也正是从这里面生出来的。作为一位老臣,他完全理解和同情赵太后的爱子之情,他对赵太后的谏说,也确实是从爱护长安君的深情出发的——只不过他的爱更宽广、更深远罢了。正因为如此,他才能把握住赵太后的爱子之情,又以“为之计深远”的正理,打动她对长安君未来命运的关切之心,把她的情感提高到一个新的境界。牢牢把握对方心理,以情动,而后以理喻,情动才能识理,识理而后更动情。触龙成功的奥妙,正在于此。 |